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杜月笙真正进入商界,走上人生巅峰,成为法租界的华董就是因为荣家的提携。可见其影响力之大。
而张謇、盛宣怀就不用说了,前者长期在民国的北洋政府担任商业总长,是内阁成员;盛宣怀也担任过邮电大臣等官职。他们这样的人,除了政治派系的首领不出问题,没有人敢对他们的财富产生不切实际的念头。就算是派系倒了,在官场的关系也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是帮派人物根本就不敢招惹的对象。
可对于青帮大佬们来说,荣家和席家固然厉害,盛宣怀和张謇背景深厚,但这是帮派人员想要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大人物。唯一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就是像史量才这样的。因为卖报纸,需要在街面上卖不是?但是要说他们最不愿意招惹的还是像史量才这样的对手。
没办法,真要是让史量才看不惯了,天天在报纸上骂人,谁受得了?
可现如今,两人的身份却出现了一丝显著的变化。
原先躲着走的杜月笙成了政府官员,王学谦却很好奇,人的约束力有时候让人觉得奇怪。明明是一个帮派人物,却因为进入官场,死命的想要摆脱帮派的痕迹。就杜月笙来说,他的根基在青帮。可如今的杜月笙却不断的和摆脱和青帮的所有联系,甚至还从三鑫公司撤出了股份。
不过史量才就没那么好运了,原本见他躲着走的杜月笙,见天的烦他。
什么新闻自由,这是外国政府骗人的把戏。
真要是什么都让说,什么都让写,国家不就乱套了?
所以,杜月笙见天地找史量才的麻烦,至少史量才的内心是这么认为的,至于原因他本人不知道,一开始认为是杜月笙要敲竹杠,后来才发现不是,这让他很苦恼,自己没得罪他啊!
可杜月笙也是有苦难言啊!
他现如今最怕的不是帮派的对头,用不是政客,更不是洋人,而是报纸。
别人的‘黑历史’就不说了,他身上的‘黑历史’就足够多了,就《申报》这样的规模,写一年不带重复的都有可能。他时不时敲点一下史量才,就是让对方明白,自己有招能治他,可谓用心良苦啊!
谁能想得到,一个上海滩的流氓,自从当官之后,爱惜名声了,就算史量才才智过人,也意料不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好在两人不过是交错之间,虽有意外,但还是点头问候之后,就分别。
毕竟这是浙江的帅府,双方都表现出极大的克制。
“史先生,你这是住在附近,来窜门?”
史量才见到王学谦的那一刻,脸色阴沉的可怕,拿着一份《大公报》递到王学谦的手上。内容竟然是张大帅的一份公告。
内容大致就是说传言日本军队加入奉军,帮着打直系的军队,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日本退役军人被东北讲武堂内聘后担任教官,也有在航校担任教官的人员,但是绝对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情况发生。
史量才低沉道:“这些混蛋,说什么飞行员不过是测量地图而已,并非军事目的……”
他压低声音,不过是意识到自己在帅府,不能肆意枉然的歇斯底里,可是最终还是压不住怒火,开始大声怒斥:“卖国的竟然还敢在报纸上发布公告,恬不知耻之极,王督,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张家父子,要揭露他们的险恶嘴脸。我需要消息,奉军内部卖国的消息,然后在《申报》上揭露出来,让全国都看到,让国人都知道张家父子的行径。”
对于这个要求,王学谦托着下巴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才叹气道:“本督无法答应你,因为做不到!”
“做不到!”史量才如同母鸡被人追击一样的惊叫起来:“您难道想要和他们一样同流合污吗?见善不为,是助恶;见以不为,是不勇;您是东南的首脑,难道也要坐视这等丑恶横行霸道,动摇国家根基吗?”
“史先生,你先等等,听我说。”
一顶又一顶大帽子扣上来,就差没说王学谦和张作霖同流合污了。这样的记过让王学谦这位始作俑者也大呼:吃不消。怪不得不少人都告诉王学谦,史量才这个人难缠。他这才发现,将奉军内有日军现役军人的消息捅给史量才,或许是个错误。
好不容易安抚住史量才,王学谦才解释道:“奉军是否真的有日军在前线作战,我也不知道。”
“可是你说……”
“我是猜的,东北讲武堂,奉军的海军,航校,这些机构建立是容易,但是教官什么的都需要日本方面的支援,至于前线的情况我没有消息来源,只是觉得有可能。炸一下,说不定能够知道真相呢?”王学谦一拍手掌笑道:“你看结果正是如此,奉军坐不住了。”
“有可能?……你堂堂大帅,就用虚假消息来诓骗我?”
……
突然门外一群侍从冲进来,可能是房间内史量才的动静闹腾的太大,不过在王学谦挥手示意退下之后,很快房间内就只有留下他和史量才两个人。
王学谦觉得不将事情说出来,看现在史量才的架势有住下来的心思,这才开口:“浙江方面没有关外的任何消息渠道,这一点我可以向先生保证。”
史量才从王学谦耐着性子和他解释那一刻,他其实已经相信了王学谦的话,可是内心的巨大反差让他无法缓过来。他还是不甘心道:“怎么就没有安排消息渠道呢?”
王学谦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民国所有的地界都安插情报站,这要多少钱?
可史量才随后斟酌之后的话,让王学谦也愣住了,没错他承认自己堂堂一个督军,封疆大吏竟然被一个办报纸的给吓住了。就见史量才贼兮兮地问:“王督是否有奉军高官的联系,只要做个中间人,所有的费用《申报》一力承担……”
这位的胆子已经大到了没边没际,你一个办报纸的,竟然想要探听军国大事,还要小命吗?
这一刻,王学谦感受到了深深的凉意,仿佛秋天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