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凑一凑:“叫她见着你腿脚勤快就是。”
石桂一一应下,又问了郑婆子这打醮到底是作甚,郑婆子咂咂嘴儿:“是替大爷办的,你少打听这些。”
宋家回来说是消夏,实则是来替宋家大爷打祈福醮的,就在老家本族的道观通仙观里头供着他的长生牌位,两处道场一齐做了,供奉的道士在青藤纸上作青词,供三清叩玉皇,还得写诺皋,打完了醮再烧了去。
宋家这位大爷,是八月里生的,过世了总有十七年,在世的时候原算过命,说他逢五破七不是好年头,死时候果然十七岁,老太太念着儿子,怕他在阴世里过不好,这才想着大办法会,替儿子积一积冥福。
自宋老太爷父辈始,这通仙观就在了,里头那个老道士就是姓的宋,也不知道多少年岁,一把白须能在腰上绕一圈。
宋家积年当官,宋老太爷这一支官运亨通,便多有说是在通仙观里头供奉得好,就在宋氏这一支住着,山脚下俱是些宋姓子孙,有了钱钞,干脆就做了供奉,一年年下来,通仙观也不受别个香火。
老道士不肯挪地方,要打醮只得回来打,只说他确有些神通的,不能怠慢了去,老太太更是一样,道士得作得青词叩玉皇,词儿差些,她的儿子在阴世里可不受苦。
人都死了十七年,肉身化了土,可当娘的怎么能忘了,就是宋老太爷也多谓那些后生晚辈不如自个儿那个离世的儿子,年年的冥寿都要大办,更别说打醮等了这许多年,这事儿不光自家管着,还让叶氏督办,为着这个,宋二爷好几个月都躲在二房院中,没来大房的院子里不说,连请安也是叫长随跑一回,托病不出来了。
通仙观在山间,连年都是宋家出钱照管,建得大影壁,进门还有内引桥,三门之内设了虚皇坛,供着三清祖师,东庑西庑供七十二星君,里头还建了个小戏台子,就是为着唱戏酬神的。
要做道场的东西没交到王管事手里,确是自家做好了带来的,就怕王管事办的尽心,那一套家伙观里是齐全的,只给知观跟小道做了新道袍来,给宋老真人的便是鹙鸟拈绒织的绣仙鹤净十团袍子。
光是这一身衣裳就能值上百来两,更不必说新造成金轮银轮磁轮,还有银马银象银鱼银螺儿,再加上方瓶如意,凑一个八宝吉祥。
这几日厨房里尽做大肉菜,打醮之前一个月就不能再沾荤腥油腻,宋老太太心诚,把规矩做到了十分,原不过是纠首吃素,她要这一府的人都为着儿子吃素,别苑里的不必说了,老宅也定下吃素的日子来,若是捉着有人违了,先杖四十再撵出去。
威令重刑哪一个敢违逆了去,一进七月,就得把这些荤的油的都不碰不沾,除了荤腥,还有蒜姜葱也都断了。
后头一个月没有油水沾舌头,这会儿底下人还不可劲的吃,家里上下这许多下人,一顿能吃掉一头猪,厨房里还炸了猪油出来,这东西冻了块儿,挖上一勺子,舀在才焖出来的热饭上,再加秋油拌一拌,很是得味,这会儿却得全都得封起来。
石桂是知道那小汤罐里藏着些甚的,厨房里到了日子就要清查,郑婆子赶紧把那瓷罐头藏在自家屋里,盖上旧布再扣上竹篮,若是叫人知道她往素食里头放这些,只怕差事不保,还得挨一顿打,进进出出总有人刺探,何况郑婆子得了好,有多少个眼里放不下她的等着挑刺。
她藏了油块,做出来罗汉上素便不那么鲜了,几回送上去,先还能吃掉一半,跟着略动了几筷子,要是把份手艺都丢了,回老宅就更想不起她来。
郑婆子倒是想偷摸再做一回,差点儿就叫人抓着,得亏得她挖了一勺子,没把一罐头都带出来,见人来了,一口吞进肚里,吃这么一口,夜里拉了一晚上,第二日腿都软了,脸带菜色,心里暗暗叫苦,要再不出彩,叶氏那儿不要菜了,她势必还得留下,难道要在别苑养老不成?
石桂也知道她窘迫,此时郑婆子与她休戚相关,想起原来吃过的蘑菇精来,这总是素的,试着取香菇干出来切碎了磨成粉,把这粉加了糖盐再磨,磨出一罐头褐色粉沫出来,让郑婆子试着拿这个调味。
郑婆子试了一回,虽不比鸡汤鲜,到底是起了味,再加上八角茴香小山菇小松菌,味儿又更好些,这东西不沾油花,别个翻出来也不知是什么做的。
别苑里头慢慢停了荤食,连六月底三姑娘的生日也是摆的一桌素席面,石桂照常送了凉糕去,叶氏那头赏了一身衣裳一套头面给三姑娘,胭脂红点红赤金的袄裙,拿出来光华灿烂,宋泽芝打赏了送衣裳来的婆子,因着得赏心里高兴,石桂也得了几个钱。
回来的时候小丫头子就在门边等她,一把扯住石桂:“姐姐交好运了,赶紧到郑妈妈那里。”石桂不知是甚样好事,一路小跑着往郑婆子那去,郑婆子见着她就一把搂到怀里:“我的儿,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你叫太太挑中了,今儿就进院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