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时,高三保取来六份塘报回禀道:“回万岁爷,七月的塘报尚未送至兵部,这是今年一至六月的西海塘报。”
“嗯……”昭明帝沉沉嗯了一声,西海沿子离京城距离遥远,在没有紧急战事的情况,通常每个月的塘报要到次月中旬才能送抵京城,如今才刚进七月,自然不会有七月的塘报。
对应着太监家书上的时间,昭明帝翻开四月塘报,只见满纸平安二字,再没有半个字提及倭人犯边之事。昭明帝面色阴沉,好一会儿都没话。
兵部尚书还跪在一旁,没有昭明帝的话,他哪里敢起身呢。只是在心中反复思量,听皇帝的意思,这是西海沿子出事了。可那西海沿子三面环海,只一面与内地相接,那里既有大海做然屏障,又有镇东军镇守,能出什么事,总不可能有人从海上进犯吧?前些日子镇东军派人进京催饷,也没听什么呀?
过了好一阵子,昭明帝才沉沉道:“韩卿家平身,且先退下。”
兵部尚书早就跪得双腿麻木,得了昭明帝叫起,他赶紧谢恩起身,因为双腿麻木而身体打颤,却又不敢在御前失仪,只强受着难受躬身倒退出去,出了御书房的门,他仿佛是从地府回到人间,不由的长长呼了一口气。
“三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昭明帝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倒也没真指望着高三保为他解惑。
高三保早就在心中暗自思量了,如今见昭明帝动问,便躬身道:“万岁爷,您可还记得曾经赏过奴才一所宅院?”
昭明帝皱眉道:“朕自然记得,可这与西海沿子有何关系?”
高三保低眉顺眼的躬身回话,“回万岁爷,臣虽然甚少出宫,但那宅子是您恩赐的,奴才少不得买了一房下人,令他们好生照看宅院,前儿您给奴才假,奴才便去住了一回,以感受主子爷的皇恩浩荡。”
“你这老货,净整这些虚的,你只那宅子与西海沿子有什么关系便是。”昭明帝瞪了高三保一眼,没好气的嗔了一句。
高三保谄媚的笑了一下,赶紧应道:“是是,奴才尊旨。那处宅子的左邻,是如今的镇东军主帅刘元帅的外宅,听奴才家的下人,那刘让每年倒有三四个月的时间都在那里住着,孩子都养下三四个了。”
“什么?竟有此事!朕问你,那刘让狗才如今可在京城?”昭明帝勃然大怒,吼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腔调。
“万岁爷息怒,这刘元帅如今在不在京城,奴才着实不知啊……奴才那房下人只是普通人,除了与隔壁下人聊聊之外,并不敢刺探别府消息。”高三保赶紧将自己往外择,免得昭明帝反而对他心中起疑。
“嗯,你的也是,三保,你立刻派人去暗中打探那外宅的消息,若是刘让狗才果然在京城,立刻命人锁拿来见朕。”昭明帝点点头,发下口谕。
高三保应了一声,立刻出宫安排。莫约一个多时辰之后,高三保回到御书房,摇头道:“回万岁爷,刘让并不在那里,老奴又去刘府暗中打探,也也未得刘让在京的消息。”
“嗯,看来是不在京城了……”昭明帝轻叩面前的书案,眉头紧锁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三保,你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太没用了,朕连自己的大臣在何处,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昭明帝沉沉的了一句,惊的高三保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服侍昭明帝多年,自然知道昭明帝对前朝的厂卫制度很是心向往之,只是本朝开国之主曾经深受厂卫之害,自然不会设厂卫,让太监弄权。而昭明帝登基之后,因有忽喇这个心头大患,全国上下一心,只求永绝忽喇之害,并没有精力设立厂卫。可自从定北军大胜之后,四境太平国库充盈,昭明帝的厂卫之心,似乎是有抬头的迹象了。
“万岁爷是当世最圣明的,您可千万不能这样自己啊……”高三保不敢接别的话,只能跪下称颂。
昭明帝摆了摆手道:“三保,起来话,其实朕是有自知之明的,朕并无帝王之材,若是父皇当年不曾山陵崩,只怕继大位的也不会是朕。当年人人都觉得忽喇破城在即,谁来继位称帝,谁就会死的最惨,否则素来最是抢手的大位,怎么会无人去争?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朕继位之时,是报着必死之心的,不独是朕,当时母后和弟也是如此,弟那时还,尚且挥不得宝剑,却也要紧紧攥着匕首护在朕身前……弟,你想煞皇兄啊……”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昭明帝双目通红,捶案痛哭。
“奴才记得,奴才永远不会忘记……”高三保也是经历过当年之事的,他如何能不记得,那个无畏勇敢的孩子,那个意气风发,文武双全的少年,那个以身护兄的青年,那个躺在阴沉木棺中,永远不会再变老的王爷……
“皇上节哀……”高三保颤声劝慰,将帕子送到昭明帝手中,不顾自己也满脸是泪。
昭明帝胡乱擦了擦脸,又道:“当时朕以为我们母子三人必死无疑,可万万没有想到是义武公府的老将军率着阖府成丁男儿悍然出城拼死抗敌,以全部战死的惨烈代价给朕换了半壁江山。后来又有定北军血战数百场,才将忽喇人赶出北境,又历经十载,才彻底平定了北疆边患,朕才有了这一年的太平日子啊……”
高三保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跪下颤声道:“是,万岁爷,这下太平是用太多饶鲜血拼来的,绝不容外敌再来入侵,奴才求您彻查西海沿子之事,永绝后患。”
“三保的对,我大陈绝不容外敌再来入侵!朕必当彻查倭人进犯之事,永绝后患。”昭明帝咬牙切齿的言道。
“此事交于何人去查?”昭明帝咬完牙之后,又犯了思量。对于满朝文武大臣,昭明帝真正完全相信的着实没有几人,倒是后宫中的太监,很有不少让了他的信任。
“三保,泰和现在怎么样了?”沉吟许久,昭明帝缓声问道。
高三保心中一怔,他服侍昭明帝多年,对昭明帝的了解甚至超过对他自己的了解,昭明帝只这么一问,高三保就知道昭明帝不信朝臣,想起用内监暗中调查。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前儿还去看了老曾,他的身子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会咳嗽,故而不敢销假回来服侍万岁爷。您要是想见老曾,奴才这便去传他。”
“不用去喊了,朕坐的乏了,正好出去走走,也不用传仪卫,没得闹的不安生,只咱们主仆两人去就行了。”昭明帝轻声了一句,率先站了起来。
“这,这如何使得,奴才们的下处粗陋的很,怎敢让万岁爷屈尊亲往?”高三保赶紧劝阻。
这主仆二人口中的曾泰和是和高三保同期入宫的太监,又被一起分到了还是皇子的昭明帝身边,高三保能言善道,所以昭明帝总将他带在身边服侍,而曾泰和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是若论忠心,只怕就连高三保比他略输一筹,高三保的心中至少还有他自己这点子私念,而那曾泰和却是满心只有昭明帝,根没有他自己。就算是昭明帝毫无理由的叫曾泰和去死,他也会眉都不皱的立刻赴死,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犹豫。
“那有什么,来朕也许久未见泰和了,心中甚是想他,走……”昭明帝帝再不多什么,率先走出御书房,高三保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高三保和曾泰和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太监,他的住处在太监之中自然是第一等的,身边有太监服侍,曾泰和觉得自己的身子骨不如从前,生怕将来不能好好的服侍昭明帝,便抓紧时间训练太监们,尤为重要的是培养他们对昭明帝的忠心。
昭明帝来到曾泰和住处的院门外,便听到夹杂着低咳的训诫之声,“万岁爷是咱们奴才的主子,是咱们头顶的,你们这么崽子命好,受训完了能分去服侍万岁爷,这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泰和,又在训徒弟们哪?你呀,怎么还咳着,身子骨没好利落就别忙这些了,好生将养才是,朕盼着你早日回来当差。”昭明帝一步迈进院子,笑吟吟的着,语气里透着亲近。
曾泰和一见万岁爷来了,立刻快步上前跪下请安,昭明帝亲手相扶,曾泰和赶紧起来,先是瞪了高三保一眼,然后低头道:“谢万岁爷挂念,奴才早就好了,都了能回去当差,他们偏不让,非奴才还咳着,不能近身服侍您,其实奴才的咳嗽根本不碍事,还是能控制的。”
高三保与曾泰和是大半辈子的交情,被瞪了一眼也不恼,只笑着道:“还是你老曾面子大,这不皇上亲自来看你了,你几辈子的体面都有了吧!”
“泰和,让朕仔细看看。”昭明帝上下打量着曾泰和,见他看上去气色还不错,面色是红润的,瞧着比从前略胖了些,若不是偶尔有压不住的轻咳,他看上去就是身体健康的人。
“太医怎么?”昭明帝落座之后,也不问曾泰和,只问服侍曾泰和的太监。
那太监倒是个机灵的,只跪下笑着道:“回万岁爷的话,曾爷爷是真的十停里好了九停,这轻咳却是上回伤风落下的根儿,太医怕是没法子根治了,不过也不甚要紧,只要在春秋两季多注意些就行了,再则每日用一盏豆乳燕羹,也是极有益的。”
“哦,这个简单,与御膳房去,每日单给泰和炖一盏豆乳燕羹也就是了。”昭明帝听曾泰和的身子骨真的好了,心中着实欢喜。
曾泰和瞪了太监一眼,因为当着昭明帝的面,他也不好什么,只能跪下谢恩。
谢恩之后,曾泰和主动命太监退下,房中便只剩下昭明帝和高三保曾泰和主仆三人。
“万岁爷,奴才真好了,您快吩咐奴才当差吧,再这么养下去,奴才都没脸领内府发的月银了。”曾泰和复又跪倒在昭明帝面前,主动请缨。
“嗯……泰和,朕倒真有一事要派你的差,只是这是趟远差,而且朕还不能给你发明旨……”昭明帝话之时也有些犹豫,毕竟太监不许出京是铁律,曾泰和出京若是被官员们抓住,便是先斩后奏,昭明帝也是没法子的。
“万岁爷,只要您需要,要泰和做什么都行,不就是出京么,有什么了不得的,您只管吩咐吧。”果然曾泰和是昭明帝的死忠之人,他甚至都不问是什么事情,便一口应承下来。
高三保听了这话,只能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比曾泰和到底是不如啊。
“泰和,朕要你乔装改扮秘密出京,前往西海沿子暗查倭人犯边之事。朕赐你代巡边金牌一面,必要之时许你便宜行事。探得消息之后,立刻飞鸽传书报与朕。”昭明帝压低声音吩咐。
“啊……是,奴才尊旨。”曾泰和也压低声音接旨。
昭明帝笑着点点头,扭着对高三保道:“三保,此事只此间三人知道,你为泰和打点行装,送他秘密出京。安排人暗中保护于他,要紧之时,务必以泰和性命为重。”
昭明帝帝最后一句话出口,曾泰和的眼圈儿立刻红了,他的心情难以用言语形容,只能跪下拼命的磕头。
昭明帝帝笑笑,探身亲手扶起曾泰和,轻声道:“朕虽是子,可也只有你们这两个贴心之人哪,三保,泰和,你们两个,朕哪一个都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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