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是黑色的。
埋藏在血肉中像是一轮黑色的灼热的鼓噪的太阳,强悍而平稳的跳动着。
它本该一直这样跳动,直至千年万年,才会因为天地之间不可违抗的某些伟力而干瘪苍老下去。
可惜,刀来了。
刀尖残忍而冷酷的将这轮黑色的太阳劈开,纠缠交错的筋脉血管断成两截,无助像是天底下所有脆弱的*一样。
刀却依旧没有停。
因为它的主人还没有满足。
它的气魄还没有用尽!
它沿着心脏一直往下,穿过恶心的肮脏的其他内脏,穿过拥有灵活骨骼的尾巴,从尾尖安安静静的冲出来。
它的面前再也没有滚烫血肉,再也没有雪白的骨骼,只有辽阔无言的海,只有雪白的浪花,只有暴雨一般的血!
它才终于停了下来。
它的主人才终于满意了,足够了,圆满了。
它的主人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血水像是一件崭新的华美的衣衫将太子长琴的全身都包裹起来,泼墨一样的长发,完美如玉的面容,晕红的红痕都已经看不见。
他眨了眨眼,浓密纤长的眼睫上的血水‘吧嗒’一声落在海面上,眼睫之下的眼眸却依旧是一派温和沉静。
太子长琴的身后被他刨成两半的怪物轰隆一声坠入碧海,冲天的水雾将太子长琴周身打湿。
他低头看了看刀。
刀依旧那么美。
不,刀更美了。
艳红的刀。
美得令人叹息。
太子长琴似乎笑了笑。
从天而降的透白色花瓣落在他的身上,他心念一动,金色的光芒再度冲天而起,周身的血腥被光芒一耀,如遇烈火,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立于青天与碧海之间,长发泼墨微束,容色矜贵如玉,额间红痕一点浑似雪染朱砂玉树晕脂,一双眼眸平静温和,似苍穹深海,月影浮动,水波晕晕,不可丈量。
依旧是那位沉静内敛,温和有礼的三界乐神。
混不似方才那位剁人骨肉的煞星。
只除了他手中的刀。
艳红的刀。
血一样的刀。
不该出现在他那双抚琴的手上的刀。
他垂了垂眸,静立片刻,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
奇妙的美好的事情。
可惜他等待的事情并没有来。
于是太子长琴做了一件事。
他一刀砍向了自己!
他砍向了自己头!
他难道已经因为无尽的穿越时间空间的旅程而疯魔了?
他难道已经由于等待于前方强大无匹的敌人而绝望了?
他难道已经不想不愿再为那些枉死的被残酷的宿命而牢牢束缚的人报仇了吗?
不,都不是。
但他确实砍向了自己的头。
砍下了自己的头!
他美丽的头颅缓缓从的脖颈下掉下,唇边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泼墨一样的血再度浸湿了他的衣襟。
这一刻,浩荡青天悄然失色,冰冷圆月骤然碎裂,花瓣停滞于半空,沧海豁然干枯。
他闭上了眼。
这个世界也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