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了上来,秦校尉正在命人挖沟引水,所以才……”就连她刚才出去都吓了一跳,没想到院外的人还在忙忙碌碌,绿珠那丫头虽和她睡在一处,不过眼下就算是打雷只怕也醒不了。
谢昭略有些惊讶地抬眼,“他们这一夜都没睡?”
墨玉点头,眸中也有些担忧,“只怕是这样。”
“他倒是有心了……”
谢昭话到一半便收了口,目光转向窗外不远处隐隐晃动的身影,不禁有些动容,若是不管不顾只怕这水迟早会漫进院子里来,而这一夜她也别想睡踏实。
看来回府后她倒真要好好答谢一下这个秦啸。
第二日雨总算是停了,谢昭起身梳洗一番后,便听墨玉禀报,说是李郁与谢府的人都赶了过来,此刻正在院外等候。
“请进来吧!”
谢昭对着墨玉微微点头,陇西李氏在朝中声望不低,李郁如今又封了四品将军,对上她这个二品的县主虽说也只有请见的份,但她却也不想托大。
李郁很快便迈步而进,目光在四处扫了扫,而后微微皱了眉头,不觉对着身后低斥了一声,“县主千金之躯,怎么能找个这样的破地方安置?”
谢昭这时才看清,李郁的身后不仅跟着谢府的管事谢鹤,还有秦啸。
只是此刻的秦啸双眸微微泛着血丝,想来因为一夜未眠面色有些不济,但对着李郁的斥责,他还是抱拳低头,“是卑职的过错!”话语中全无推托之意。
李郁这才低哼了一声,转向谢昭时面上已是带了一抹笑容,恭身一揖道:“是李某御下无方,倒是让县主受累了。”目光抬起时带着几分热切,似乎想要透过幂篱下的薄纱看清楚谢昭的真容。
江宁县主的名头谁人不知,谢家本就是顶级门阀士族,她的母亲还出自十世九公的兰陵萧氏,祖母是大长公主,就连身为皇后的姑姑都对她疼爱有加,这样的天之娇女可是让每个士族男儿都趋之若鹜。
更别说谢昭素有美名,虽然没见过她的真容,可听说其母过世前在萧氏宗族里亦是难得的美人,想来身为她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谢昭的目光淡淡扫过眼前几人,目光在秦啸身上微微顿一顿,只是此刻后者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谢鹤倒是遥遥传来问候的眼神,只是他毕竟是个下人不好越过李郁先开口,谢昭对他微微颔首,让他放心。
再看向眼前的李郁,虽然也是一身铠甲加身,只是那身形倒是比秦啸瘦弱了不少,面庞油光水亮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白皙,像是抹了时下流兴的光粉,从里到外透着一种士族子弟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谢昭虽然不喜,却也未透出丝毫不悦,笑容清浅,话语客气而疏离,“李将军客气了,我倒是没受什么委屈,不过还是要谢谢秦校尉,”说着目光转向了秦啸,口气显然柔和亲近了几分,“若不是秦校尉及时出手搭救,只怕我已是凶多吉少,还有昨夜的事……你受累了!”
“县主严重了,卑职分内之事。”
秦啸目光闪了闪,那抱拳的手却紧了一分,他的话语依旧平静,只是内心却是起伏不断,他没想到在李郁跟前谢昭竟然还会为他说话。
李郁转头扫了秦啸一眼,面色微微有些阴沉,显然有些不满意秦啸插在他与谢昭中间,倒显得他的功劳比自己还高似的,不过就一寒门庶族而已,任什么能得到谢昭的高看?
想到这里,李郁不由冷声道:“秦校尉你先退下,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将军。”
秦啸应了一声,又对着谢昭行了一礼,没有犹豫地转身便走。
谢昭默不作声,只目光微垂落在修长的指尖上,看来她刚才这一说不仅没帮到秦啸,反倒惹来了李郁的猜忌,眼下她便不好再说什么。
一旁的墨玉却微微握了握拳头,心中有些意动,秦啸的所作所为她们都看在眼中,从昨日的出手搭救到随行护卫,夜里又不眠不休的组织属下挖沟引水,连她这个身为丫环的都深受感动……
可这样的功劳放在李郁跟前不仅是被一把抹煞,反倒还成了过错?!
眼见着秦啸恭身退了出去,李郁这才一甩衣袍,低声冷哼道:“不过一个寒门庶族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那刚刚跨出门槛的身影微微一滞,也就是那么一瞬,等到谢昭再眨眼时,秦啸已经拐出了门去。
谢昭眸色微沉,目光再看向李郁时已是多了几分淡然的冷意,显然不欲再开口与他说话。
李郁多方寒暄,也得不到谢昭一个回应,心中顿觉无趣,只怕也猜到自己可能无意间得罪了这位江宁县主。
也罢,谢昭本就出身高贵,士家豪门,身份傲然,倒也没有这个义务来讨他欢心,只是见不到她的真颜李郁心中难免有几分惋惜与遗憾。
谢鹤这时才上前来对着谢昭行了一礼,面上关切道:“县主,您昨儿个一夜未归,老夫人便担心了一宿,若不是雨势过大夜路难走,昨儿个夜里老奴便来接您了,累您受惊了!”
“鹤叔您言重了,我这里没事,祖母她老人家可还好?”
谢鹤是从前跟在谢昭祖父跟前的老人了,这才赐了家姓,祖父去世后,祖母对他也很是看重,可以说是看着谢昭长大的家仆,虽说主仆有别,但对着谢鹤她心里也有一份尊重。
“老夫人还好,就是听老奴家的说,一宿没睡踏实,这不等着您回去才能安心!”
谢鹤家的正是谢昭祖母的陪嫁吴妈妈,两夫妻侍候了谢家人一辈子,在谢家的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
谢鹤说着又转头对李郁道谢,“李将军百忙之中还能与老奴来一道接县主,老奴替大长公主给您道声谢了,”说着对李郁便是长长一揖,倒是给足了这个小辈的面子。
谢鹤也是人精,知道刚才李郁对秦啸已是生了不满,又见着谢昭前后态度的转变,知道她不便再说秦啸的好话,自己便接口道:“秦校尉虽说无意间救了县主,那也是李将军御下有方,老奴还听大长公主说起过陇西李氏,那可真正是人才辈出的士家大族,将军小小年纪便能担此高位,今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对谢鹤给他带的这些高帽子李郁显然很是受用,表情微熏,连脑袋都不觉之间晃了晃,又瞄了谢昭那方一眼,这才得意地拱手道:“有大长公主这番看重,李某一定不负重望!”又与谢鹤寒暄了一阵,这才送谢昭起程回建业城。
墨玉与绿珠扶着谢昭出了院门,果然见着外面的田埂道边又多了两道新开的沟渠,尚有水流哗哗而过,再观路面松软,显然是经过了一夜雨水的浸泡。
今日再次启程回建业,显见的已不是由秦啸护送,而是李郁抢着担了这个差事,墨玉顺着谢昭的目光望去,只见秦啸已是在准备马匹,要往另一个方向而行,这才低声道:“姑娘,奴婢刚才打听了一下,说是沿途的流民盗匪仍然没有清剿殆尽,李将军命秦校尉继续在附近查探,所以就……”
谢昭点了点头,“回去与鹤叔说一声,让他打探一下秦校尉的背景,到时候替我送一份厚礼过去。”
“是。”
墨玉应了一声,正要扶谢昭上车,恰在这时秦啸已准备驾马离去,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谢昭这处,透过幂篱,他似乎也知道那薄纱下有一双妙目正在静静地注视着他,不由微微一颔首,这才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口中一声清喝,马儿四蹄一撒这才奔驰而去。
“宠辱不惊,这个秦啸倒还算个人物。”
谢鹤的声音在谢昭身后带着几分笑意的响起,谢昭回身望了他一眼,笑道:“能得鹤叔夸赞,也是他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