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去的照片石沉大海,朋友圈和电话倒是先炸了一波。
“什么情况啊?三哥竟然也飞临城了,”傅少则的手腕懒散地搭上方向盘,声音从通话另一端挤进来,“他把几亿的项目都撂了,宴礼没拦住,还在澳洲收拾烂摊子,就差没追上去杀人了。”
他浪荡地捞过一支烟,侧头点燃,“我真奇了怪了,临城有什么好东西,让你们一个两个都往那儿钻?”
“撞上克星了。”梁靖川直接把消息转过去,整个人懒洋洋的,温淡的嗓音没多少情绪。
“呦,”傅少则扫了眼消息,挑了下眉,“那我以前可真没瞧出来,三哥竟然是恋爱脑。”
“也可能是封建迷信脑。”梁靖川沉沉地嗤一声,嗓音冷得没什么温度,“七夕可能适合复合。”
“本来三哥就挺疯,遇上这女的,我看没安生日子过了。”傅少则狭长的眼尾勾起一点,风流尽显,“这位沈小姐真是好本事。”
梁靖川漆黑的眼睛沉郁,低低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来,“确实好本事。”
当年齐晟那么个邪性的主儿,出了名的阴鸷狠绝,四九城里的衙内都得绕着他走,照样被她勾得五迷三道。这位沈小姐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旁人半点说不得碰不得,结果她手段够狠,心肠够硬,利益到手后说走就走,把人甩了。作为唯一一个耍着人玩儿还全身而退的女人,她轰动了整个燕京权贵圈。
这下倒好,这女的连他女朋友都给拐走了,真他妈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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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推开了会宾室的门,许昭意打眼望过去,笑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造型,装嫩?”
大学同窗同室四年,她就没见过沈姒是这种穿衣风格。沈姒往日一袭旗袍风情万种,身段窈窕曼妙,跟个勾人心魄的妖精似的,妩媚妖冶到了骨子里。不像是今日:
特清纯,但是很违和。
“我年纪还小好吧?”沈姒手上一松,汝釉的六方杯与底托相碰,很清脆的一声响,“你就比我小几天,哪来的优越感?”
“差一秒钟我也比你小,姐姐,认清点现实。”许昭意幼稚地计较完,突然想到点什么,“不过你怎么突然肯回国了?我还以为等我结婚,请你当伴娘都悬。”
“哪儿能啊,等你结婚我肯定去凑个热闹。”沈姒淡笑了声,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句,“前段时间家里有白事,就回了趟邵城。我知道你在这儿,所以过来看看。”
她轻嘲,“老太太从前跟我妈不对付,不喜欢看我穿旗袍,我也不想在这时候故意给她不痛快。”
“不提这些。”许昭意见苗头不对,拉她起身,不动声色地扯开了话题,“别在这儿坐着了,咱俩买衣服去吧?我好久没逛街了。”
“你男朋友呢?”沈姒好奇地晃了眼她,随口问了一句。
“梁靖川?”许昭意回忆了两秒,微微一笑,果断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万恶的资本家,就只会剥削劳动人民。”
她还真不太想跟他一起逛街。之前某次买衣服,梁靖川跟着她进了试衣间,无意间发掘出了新乐趣,差点没把她活活折腾死。明明最后全都财大气粗地买走了,过程中他还是像玩奇迹暖暖……
当然,这比喻其实不太恰切。
毕竟游戏重在结果,梁靖川只喜欢她换下来的过程,并且就这个机会把她按镜子上搞了一个多小时。
你妈的。
真是少年强则少年女友扶墙。
本来没打算野太久,但俩小姑娘凑一块,真能折腾很长时间:西餐拍照艺术展,逛街SPA下午茶,一套流程下来都入了夜了。签单后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从精品廊专车运送回去,这才分道扬镳。
夏日天气阴晴不定,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浇熄了全部兴致。
许昭意手边没带伞,车上倒是有一把备用的,回去时多少淋到点儿。
一来一回,她几乎湿透了。
推开门,别墅内灯火通明。入目的家具一尘不染,地板光洁可鉴,脚边还堆放着琳琅满目的礼盒礼袋,是她今天的战利品,阿姨还没来得及分类收拾。
在玄关站了两秒,许昭意被梁靖川握住手肘拉了进来。
“没带伞?”梁靖川微微蹙了下眉,“你怎么不等我接你?”
“车上有备用的,但我没拿,我哪儿知道这么点背啊,”许昭意擦了把额间的水珠,微叹了口气,“本来雨势也不大,结果我一跑出来,就成这样了。”
梁靖川一言不发,单膝蹲在她的面前,换掉了她湿透的鞋子。
大约是怕耽搁久了她会着凉,他的动作十分利落,起身时,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楼上房间走去,全程一言不发。
察觉出异样,许昭意忽然停下了嘀嘀叭叭个没完的小嘴。
“你生气了?”她眨了下眼,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梁靖川没搭腔。
他不笑的时候面上倒看不出多少情绪,但距离感分明,让人无端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错觉。
许昭意有点心虚,坚持不懈地戳了戳他的心口,“不是,你还真生气了?我不是不想麻烦你吗?再说当时也没多大雨,我心疼你不让你跑一趟还不行吗……”
梁靖川垂眸,不温不凉地看了她一眼,踹开了卧室的门。
这一下动静不小。
见他不搭理自己,还差点被这声动静吓到,许昭意懵了几秒,瞪了眼他,委屈道,“你干嘛?你干嘛!我都淋雨了你还吼我?”
“……昭昭,”梁靖川沉默地了几秒,忍不住为自己的清白正了正名,“我根本没说过话。”
许昭意噎了一下,换了个角度振振有词道,“那我不管,你凶我了,你还敢踹门吓唬我。”
她梗着脖子扬高了声音,颇有点“底气不够音量来凑”的意思。
话音一落,他将她放了下来。
“不讲道理,嗯?”梁靖川挑了下眉,关上门的同时欺近她,单手撑在她身侧,微微一倾,“我刚刚抱着你,怎么腾出手啊?”
许昭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手捂住了脸颊,装死到底。
“你刚才就是好凶。”
梁靖川低下头来,虚搭在她腰上的手骤然收紧,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他轻咬她的耳垂,嗓音沉沉地笑了一声,“怕了吗?”
许昭意面上一热,身上像是有电流窜过,耳尖有些发麻。
在她反应过来前,梁靖川已经懒洋洋地直起背来。他捞过浴巾,严严实实地包裹了住她,“擦一下头发,我去给你放水。”
许昭意茫然地眨了下眼,薄瘦的脊背挺得笔直,有些无所适从。
“昭昭。”梁靖川屈起指骨,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嗯?”许昭意抬眸,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她的目光闪烁了下,小心脏却不争气地活蹦乱跳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梁靖川朝她低下头来。
许昭意的大脑因心虚和紧张而一片空白。
几乎没经过思考,她扯了把盖在头上的毛巾,想要隔开这样的对视和即将压下来的吻。
但她用力过了头,一把将毛巾扯到了下巴底。
他压上了她的唇。
许昭意耳根一热,手抵在他肩膀处,低低地呜咽了声。
其实是很单纯的一个吻。
梁靖川捞过她的腰身,只是亲了亲她的唇角。他漆黑的眼睛深邃如海,沉沉地攫住了她,眼底分明暗流涌动,但却没有更进一步。
暧昧在周围游荡的时候,不似往常浓烈,却格外挠人。
许昭意莫名地感到心安,紧拽着他衬衫的手,微微松动。
梁靖川轻哂,松开她时捏住她泛红的耳垂,不轻不重地碾了碾,“你刚刚害什么羞?”
“你能不能闭嘴?”许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气,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面无表情地推他,“这么好看一人,怎么长了一张不饶人的嘴?煞风景。”
梁靖川也没躲,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轻轻一笑。
悬顶璀璨的冷光头顶劈落,他低下头时,半张脸埋进阴影里,五官的起转承合在冷光和阴影之间,完美相合,有种很独特的感觉。
要命了,这哥哥。
许昭意心尖一悸。
她还真的有点被他漫不经心的这一笑给击中了。
“怎么了?”梁靖川的动作微顿,低下来的嗓音格外勾耳。
许昭意沉默地盯了他几秒,忽然伸手,软软地搂住他的脖颈,往他身上一跳。她修长的细腿攀附而上,像一只小树袋熊似的。
她轻咬了口他的下巴,瞳仁漆黑而清亮,“我好喜欢你。”
梁靖川挑了下眉,无声一哂。他单手将她圈进怀里,粗砺的拇指抵着她的嘴唇,自左到右碾压而过,眸底漆黑了一片。
他抱着她径直朝浴室走去。
“你干嘛啊?”许昭意睁大了眼睛,趴在他肩头轻轻一推,耳根无意识地蹿红,磕巴了下,“我们不是,不是要在那什么吗?”
她含糊地说完,声音也越来越轻,低得几不可闻。
梁靖川嗓音温温淡淡地说了一句,面色疏冷又坦然,“你刚淋了雨,先去泡个澡。”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好像他真没什么下三路的不良动力似的。
许昭意轻轻地哦了声。她也没心思跟他计较分明,小脑袋越埋越低,直往他怀里钻。
然而梁靖川规矩得很,似乎没别的意思。他替她调好水温,将她抱进了浴池里,放下了周围薄薄的帘幔,转身就要离开。
许昭意怔了怔,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就……”她咬了下唇,声音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细弱蚊蝇,“就这么走了啊?”
“不然呢?”梁靖川自下而上打量过她,笑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说,”许昭意轻咳了声,“你平时那么狗,突然做人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是怕你感冒。”梁靖川嗓音里勾着点挫败又无可奈何。
他单膝蹲在水池边,微妙地弯了下唇角,倾身靠近她,“不过,既然你这么主动——”
话还没说完,许昭意抄了下身侧的水,撒了他一身。
她用最幼稚也最简单的方式,结束了他即将出口的虎狼之词。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
他利落的碎发上滴滴答答地挂着水,遮不住沉冷的一双眼,五官轮廓更立体,眉眼更深邃,整个人沉郁又冷然。
许昭意没忍住,扑哧笑了声。
“能耐了你?”梁靖川舔了下牙齿,眸色沉了沉。
肆无忌惮的后果是,梁靖川面无表情地扯下花洒,欺身而上。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拿花洒浇了她一身。
行径非常恶劣,动作十分畜牲。
“梁靖川!”许昭意啊地尖叫了声,边往后躲边试图爬出浴池,“我警告你,你把手给我撒开,你这样是会没女朋友的你。”
梁靖川握住她的后颈,跟拎小鸡崽儿似的将人捞过来。
“来,宝贝,”他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威胁道,“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梁靖川你畜牲!你这是家暴,你欺负人。”许昭意呜呜地挣扎了下,低头剧烈地咳了几声,像是被呛到了,看上去很痛苦。
“怎么了?”梁靖川手上的力道一松,拍了拍她的后背。他低下来的嗓音里,关切和紧张的情绪分明,“是不是呛到了?”
许昭意含糊地说了句什么,趁他分神,夺过他手中的花洒,翻身而上,“你完了梁靖川,我让你欺负我,我今天就教你做人!”
对准他的花洒毫无反应。
“水呢?”许昭意略微诧异,翻转了下花洒查看。
她的余光扫到他正捏着软管,然而来不及调转回去,花洒喷出来的温水瞬间浇了她一身。
“你大爷的梁靖川!”许昭意坐在他身上,擦了下额间的水珠,没好气地砸了几下他的肩膀,“你是畜牲吗,行为这么狗?”
刺啦一声,悬顶垂下来的薄纱被她扯掉,浸没在氤氲的水汽中。
…………
天知道为什么他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没有干柴烈火,反而——
打了一小时水仗。
真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这两日许昭意太忙碌,一场折腾完,倦意很快席卷上来。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她又被梁靖川叫醒,吹干头发,灌了一碗姜汤。
“我要是不幸感冒了,有你一半功劳。”许昭意小声嘀咕了句。她浑身困乏,被吵醒后都懒得发脾气,软软地倒回枕头上。
梁靖川拨了下她的小脑袋,“快到七夕了,宝宝。”
空调的冷气吹得很足,室内的温度偏冷。许昭意实在是没气力,裹着薄毯缩了缩,闷闷地嗯了声,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知道了”。
梁靖川无声地弯了下唇角,将空了的瓷碗放在床头。
大约是怕自己显得太敷衍,他才稍微一动,许昭意又自动伸手,软软地抱了抱他。她的小脑袋往他怀里钻,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梁靖川,”许昭意低下来的声音清甜,软声细气的,“等到明天,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你带我?”梁靖川揉了揉她的长发,垂眼好笑地看着她。
他修长的手指正勾着她的发丝把玩,一圈一圈,不厌其烦地缠绕又放下,看着柔软的青丝散落在她的肩颈间,听到这里心底微动。
“嗯。”许昭意闭着眼睛,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嘀咕道,“我带你去吃十全街的鱼味春卷,大鸿运的蟹壳黄,凤凰街的小馄饨,黄天源的玫瑰豆沙松糕,采芝斋的粽子糖,稻香村的冰雪酥和绿豆糕……”
还真是稀奇了。
许昭意记这些东西时,总是格外地卖力和牢靠。
就同现在,困得快睡着了,都念念不忘,明明她整个人都不清醒了,还能口齿清晰地报上一连串的菜名,像是对美食有种执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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