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撞到肩膀,演奏到后面的阶段她疼痛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可一切都哽在喉咙中,梵诗玲说不出一句话。杵在原地看着筱乐离开,任凭大雾在眼里弥漫,直到视线被模糊。
为什么筱乐就不信任她;为什么筱乐就没担心过她是因为受伤了才无法演奏;为什么筱乐就不理解她输掉比赛她也很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梵诗玲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大小姐,老爷让我来接您回家。”
梵诗玲揉揉眼睛擦掉眼泪,她缓缓地转过脑袋。年轻的副管家毕恭毕敬地站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回家……?
对啊,她拿不到“MUSE”比赛的冠军,她要回家,她再也不能学音乐了。
心痛得很,梵诗玲的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哽咽着说:“不……我不要回家……我还想学小提琴……爸爸说给我一年时间,就算我没有赢比赛……我还有一个学期可以学音乐……”
副管家走上前,他递给梵诗玲一条手帕:“老爷说,只要您回家,他就给您所有想要的。包括您喜欢的人。”
“我不要!”梵诗玲激动地大喊着,她推开副管家的手,然后冲他再次激动地大喊:“我只要学音乐,其他的我都不要!”
不管筱乐刚刚是怎么看她的,但这时梵诗玲只想到,她不能让筱乐失望,她不能放弃音乐!不听副管家继续说下去,梵诗玲头也不回地跑掉。
“大小姐,大小姐!”
顾不得副管家在身后不停地喊叫,梵诗玲就是不回头地往前跑,往前跑。跑累了,没看到身后有人跟着,梵诗玲在长椅上坐下来休息,她抱着小提琴忍不住呜呜地哭泣。
一张纸巾越过肩膀,从后方递来。拿着纸巾的是一只苍老的,满布皱纹的手。
梵诗玲惊讶地抬眼,给她纸巾的人居然是泰德院长,他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梵诗玲怔怔地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
“肩膀没事吧?”泰德院长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和蔼地问。
“欸?”梵诗玲疑惑,为什么泰德院长会知道她肩膀的事情。
“你演奏的时候我看出来了。”泰德院长立即就看穿了梵诗玲的疑惑,“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有了Hymn的恐惧症,后来才发现是你肩膀受伤了。”说着,泰德院长突然顿住,他拍拍梵诗玲的肩膀,“来,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小提琴手的手很重要,即使只能演奏一天,也要好好保护起来。”
没想到泰德院长没有责怪她输掉比赛,而且那么关心她,梵诗玲莫名地觉得很感动,她点点头跟着泰德院长一同离开。
“怎么没看到Hymn和你在一起?”
往停车的方向走的时候,走泰德院长好奇地问了一句。
想到筱乐,梵诗玲就开始有些难过,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师父觉得我是为了Kingsley而故意输掉比赛,生气跑掉了。”
“这样啊。”
泰德院长叹了一口气后便没有再说什么,直到上车后他才再次说话。
“Hymn明明有病,但有时候他还是能在很多人面前演奏,Celine,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梵诗玲摇摇头,又忍不出猜测:“因为他没有把那个地方当舞台吗?”她依稀记得筱乐曾经这样说过——“又不是舞台,恐惧什么?”
“是Hymn告诉你的吗?”
“嗯。”
泰德院长却低低地笑起来。莫名又诡异的笑声,梵诗玲听着就觉得心底发毛。
“胡诌出来都能那么顺理成章,真的只有Hymn能做到。”泰德院长止住笑声,叹了叹气,“其实也难怪Hymn不会告诉你的,亲口说这种话也是在很难为情。”
“什么话?”
梵诗玲彻底陷进了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泰德院长想要说什么。
“趁着Hymn不在,我才告诉你的啊。”
梵诗玲连忙点头,支起耳朵认真地听泰德院长说话。
“Hymn是因为太过最求他定义的完美,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瑕疵。时间长了就让自己造成心理压力和恐惧,不敢在舞台上火人前演奏。为什么有时候他又不怕呢?其实都是因为你。”泰德院长的视线落到梵诗玲身上。
他认真的目光化作有形的重物,落入梵诗玲的心间,她觉得有些沉重。她不解地皱了皱眉头:“我?”
“是的。因为Hymn的缪斯也是你,只要看着你,他就能克服恐惧。只要你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不会感到害怕。你别以为你不在的时候他能演奏,其实他只不过是听着你给他的录音。”
缪斯。
怎么可能呢,筱乐是所有人都敬仰的万王之王。她那么平凡,凭什么被筱乐当做缪斯呢?
梵诗玲的心跳瞬间急促起来,她的脸红到了脖子。
看出梵诗玲的疑惑,泰德院长反问道:“如果Hymn不是把你当做是缪斯,为什么他为了你写了那么多的曲子呢?”
“因为他灵感太多了,积聚不用只会成为垃圾,不如写出来便宜我。”
“也是Hymn告诉你吧。他一直都是那么口不对心的。”泰德院长又笑了,“Celine,你怎么不换一个方式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你让他产生了灵感,那他的灵感又怎么能积聚起来呢?你是他的缪斯,他只是嘴上不承认而已。”
真如泰德院长说的吗?
没想到从认识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成为了筱乐的缪斯。梵诗玲感到格外难以置信,然而她的心里却很暖很暖,暖得发烫。
“既然都说那么多了,还一件事也不妨告诉你。”
“圣诞节过后,Hymn是计划到英国治病的。然而,因为你和Kingsley发生了问题,他就就一直推迟着。现在Happy的恐惧症更加严重了,他没有告诉我原因,但我猜测,是和你有关系的。现在的他就算是没人,他也不能拉响琴弦了。”
“不可能!怎么会连琴弦都不能拉响了呢?!”梵诗玲突然有些心慌,但想到泰德院长喜欢戏弄人的个性,她不禁猜测,“泰德院长,你是在开玩笑吧?”
泰德院长什么都不说了,只是摊摊手。
一定是他开玩笑!
-
筱乐离开梵诗玲后,径直来到了学院乐团的练习室。此时的练习室内空无一人。
筱乐那双原本明亮如钻的漆瞳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像是灰霾的天气,失去了一切神采。他随便拿起一把小提琴,连肩托都没有安放就架起了小提琴。
他修长的食指按在G弦上A的位置,右手运动琴弓,拉出了一个音。
这种拉琴的感觉他莫名地感到陌生,而这种陌生感让他感到害怕。就像一个短跑比赛的冠军,突然忘了要如何行走。
筱乐生疏地用中指按出B的位置,然后无名指按出C的位置。接着他又推上一个把位重复刚才的动作,再接着他在其他三根弦上也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明明是无比简单的几个动作,可是当筱乐拉完所有把位上的音后,他的手心居然冒出了汗来。
筱乐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左手手指抓抓放放,让手指放松起来。他开始想着与梵诗玲有关的一切,第一次遇见她,她演奏的曲子是《G大调小舞步曲》。
那带着魔力的旋律,让他在患有恐惧症后的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演奏。
此刻筱乐在试图找回当时的魔法。
他右手向上运弓,左手的食指按着B,中指按着C拉出了两个音符的连弓。再接着六个音符的连弓,筱乐已经不能利落地演奏出来,慢慢地,筱乐开始控制不住琴弓和手指,突然发出了刺耳的一声。
那一刻仿佛撕裂了什么,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消失。筱乐企图再次运弓,可双手却好像被什么牵扯着一样,根本不能按照意愿运动。他脑海里满满都是梵诗玲伤心的脸,以及她要放弃音乐的一幕。
他的缪斯都要放弃音乐,他的缪斯都沉浸在伤心难过中,那么还有什么能支撑他继续演奏下去。
筱乐垂下眼睑,难过地放下了小提琴。
门外站着一个人影,他透过门缝往里看。他的视线转移到播放着筱乐无法拉琴那一幕的手机屏幕上,嘴角扬起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然后收起手机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