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缓缓平静,望着谱子上女声的部分,于凛凛下意识地放开了嗓子,歌唱。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好似并非出自她的掌控,而是嗓子自发自动就发出了优美的乐声一般。这种感觉虽令人惊奇,却并不讨厌,甚至于,她发挥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全然投入的感觉,直到一曲完毕,于凛凛才惊醒过来。
方才男女声合唱的部分,他们二人歌声交织、融合,连带着于凛凛本对着埃里克冷硬的表情都维持不下去。音乐带动人的情绪,让她将之前对埃里克的隔阂疏离都融解了,仿佛真的化身为《唐璜胜利曲》里描述的女主角,对唐璜信之,怜之,爱之。
音乐带动情绪,让她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曾经过这样多的世界,仿佛是音乐里那个纯真的、热情的、直率的女孩子。她的热情燃烧着,与埃里克的交织在一块。
一直到歌声停下,于凛凛还处于这种玄妙的世界中久久不能回神。
“承认吧,克里斯蒂娜,我才是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一直到埃里克的声音忽然打破了于凛凛的思绪,她猛地从歌声的世界里惊醒过来。
“是一首好曲子,震撼人心。”于凛凛恢复了淡淡的模样,仿佛之前的热情就是黄粱一梦一般。
她望着埃里克面具后满溢激动的眼睛,于凛凛很轻易就判断出他这是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得出“命中注定”这种词的。
或许,他将自己当作知音罢。尤其,特殊如埃里克这类人,但是……
“埃里克,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说起拒绝的话来于凛凛已经驾轻就熟,面不改色心不跳,和之前那个温和亲切的女子仿佛判若两人。
她的反应如此客气冷淡,好似将他全然当成了陌生人。埃里克心尖不由一颤,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与于凛凛的眼神相接。
于凛凛没在意埃里克的这些小动作,她语气淡然道:“我只是克里斯蒂娜的一个短暂的人格,而且……很快会消失。我与‘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言下之意是困住她也没用。
本来还避开了她的双眼没有说话的埃里克忽然变了形容,他猛地抓住了于凛凛的手,动作再不复之前的小心翼翼。
“克里斯蒂娜,你只是在骗我。你不过是想脱身罢了。”他的眸光狂热,看样子是丝毫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知道这个人的执拗不会听从,于凛凛不再多作解释,只叹了口气:“不要让我后悔将你当作朋友,埃里克。”
听到于凛凛这话,埃里克浑身一震,只觉得心神俱裂。他从小就生活在面具之后,母亲厌恶,引路人恐慌,甚至连朋友也没一个,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从不敢见人。他从小就知道,言语是最能伤人的利器,那些咒骂之语,母亲不耐地扭开脸哄他戴着面具,他在这些憎恶的言语里知道自己的丑陋,躲避起来,不愿被人看见真面目。
他从来都以为只有咒骂和惊吓的言语才能伤人,却从未想过,她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甚至都没带什么怨恨憎恶的情绪,却让他觉得比所有曾听过的恶语还要伤人。
有时候,并非只是恶语伤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能于凛凛并没想过会这样伤害到埃里克,但埃里克却已经实实在在地受到了伤害。
于凛凛失踪没多久,拉乌尔就已经急得团团转了。他想起了之前那次天台谈话,她口里的那个“朋友”,心中更断定于凛凛是为了保护他,才说出那些话来的。
他唯一能知道那个奇怪的黑影出现的地方,就只有于凛凛的化妆室里。于凛凛消失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冲到了化妆室里,好一通大吼大叫,自然也没人理会他。
他想起来那面奇怪的镜子,那镜子却再没消失,他试着去推,那镜子却是纹丝不动,好像真就是个普通的镜子似的。
折腾了好一会儿,拉乌尔也没找到通往地下的路,最终也只得垂头丧气地被赶出了化妆室,直到有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他的茫然。
“你想救克里斯蒂娜吗?”
他猛地醒过神来,只见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波斯人正在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拉乌尔顿时激动地扑了过去——
“你是谁?!你知道克里斯蒂娜在哪里?她不是失踪,她是被那个可恶的歌剧魅影给抓走了!”
“埃里克,”波斯人沉声道:“那个魅影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他叫埃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