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熟读史书,知道“祖制”这种东西,从不是真正一成不变的。其他不说,开国之初的情况,开国百年、开国二百年的情况,能一样吗?
这种东西是否能够维持,一是看有没有人想要改变,另一点,是看会有多少人反对!
召朝臣的女儿进宫,会反对的人有多少?
黛玉想想,忽地发现,朝臣之中,只怕会反对的人并不多!皇宫朝廷,当然都知道外戚若是坐大的危害。不过,这世上想着能走后宫捷径的臣子绝对不少,甚至包括许多高官显贵,遑论勋贵。而皇帝么……皇帝显然也不是什么坚持祖制的人,很难说他会怎么选择。
许是黛玉这会儿的表情太明显了,宋夫人看了出来。
当然以黛玉之前被召见时遇到的情况来看,她会有那样的疑虑是很正常的事。宋夫人就笑道“其实也是难说的事。林姑娘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猎赛出了事儿,后面的影响那般大,也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姑娘公子的好年华。有那么些事儿缠着,也少有人考虑那些。如今事情了了,听说太妃娘娘让我们带上姑娘们来,又说日后要在仁寿宫,召些姑娘公子办些文会,难免多些猜想罢了。”
黛玉自然点头。
那一次的猎赛,皇帝遇刺,这也就罢了,主要还是元春那边太多姑娘出事了。就算是黛玉所在的那边,也有那么几个。
撇开被掳走的,抛头露面的、丢丑的也相当不少。虽也因为法不责众的关系,除了那几个被掳走的姑娘,其他的姑娘都不好说闺誉受了多少损害。但若是细细打听起来,那些宗室、勋贵家的姑娘在猎赛时的行径,却未必不会对说亲的人家造成影响!
虽黛玉并没有怎么关心这方面的事,但如今这么一想,却立刻就有了结论。
只怕因此而被耽搁的姑娘真不会很少。
这其中甚至有不少宗室女!
如今皇帝的位置渐渐稳当,南方的事情也告一段落,是该平息影响的时候了。就和迎春的事情一样“赐婚”实在是个好名头。
不过,太妃出面,这到底是不是皇帝的意思难说,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怕也难说。
黛玉想着自己在太妃面前说的那番话,心中料想这事儿与自己没太大关系,就只是笑笑,没有再就此事说下去。宋夫人见她如此,也不好再提起。且这会儿她看到了另一个人,就告诉黛玉道“你家舅母也来了。”
黛玉顺着宋夫人的示意看过去,果然一眼就见着了王夫人。不过,黛玉却没有走上去见礼,反而立刻把目光又转了开来。
宋夫人颇为理解的笑了笑。
这并不是黛玉不知礼。
王夫人的诰命,在一众夫人之中极低,甚至还低过黛玉自己。若不是有个贤德妃的女儿,可以说是有朝拜资格的命妇中的最低层级。
但王夫人的为人,却又是颇为傲气的。虽她外示谦和,但京城的夫人们有几个看不出来?偏如今的场合,又是要看品级行礼的,所以莫说黛玉,便是周围的夫人们,也少有去和王夫人说话的。不说朝中,内宅里也一直都隐约有贤德妃能干政的传闻,也就没人乐意随意得罪她。
黛玉就更不用说。
她若是过去了,光是行礼一事,就要有许多攀扯。
当然,黛玉这般避开,也足以证明另一个传言——义静县主和她的舅母不和。在荣国府,传出来的关于这义静县主的话儿,可几乎是这京城里最不好听的了!
若是两人亲熟,何至于如此。
这么想了一通,宋夫人便拉着黛玉说了些闲话。直到朝钟想起,有内使高声呼喊,命各宗室命妇与诰命进宫朝拜,黛玉这才和宋夫人分开,轻车熟路的找着位置站好了。
在这期间,她却又见着了户部侍郎之女景穗。对于这个姑娘,黛玉自从接了她的帖子,早就将她的为人反复思量过了。本来淡忘的记忆又鲜明起来,此时一见了便认得。之前曾写信邀请她的景穗这会儿却跟没看见她似的,完全没看她。
而且,和难掩喜意,举止偏又格外中规中矩的宋清涟相比,景穗看来并不高兴——明明她也该十七八了,偏又云英未嫁。而她似乎并未参加猎赛,闺誉全未受损……
黛玉思量着,身处的队伍就开始行动起来。她平日里再是出格大胆,这会儿也只能木头似的跟着旁人停停走走,饶是她这辈子身体不错,没过多久,也就惦记起紫鹃雪雁在家里准备起的药汤来了——回去之后真是要好好泡泡的!
不过,这种情况下进宫倒也并非全无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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