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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这些不解、遗憾、伤感甚至愤怒,我跟着方菱走进了潘易家楼下临时搭起的灵堂。
潘易的照片立在前方,笑得很坦然,照片里全然看不这个男孩有什么心事。
他的爸爸妈妈很憔悴地守在一边,看见我们哭着行完礼,便也哭着来抱住我们。
没有遗书。
父母以为他在学习,留下晚饭就出去应酬了。
很晚回来发现儿子在浴室系了绳子,用的是父亲的领带。
不知道,不理解,于是只能哭问苍天要儿子。
潘易和图鲁鲁一块儿踢了三年的球,方菱告诉我她有时候去找图鲁鲁还会给潘易顺便带汽水,看他和图鲁鲁大口大口喝完又奔跑开的样子,没想到会成了脑海里永别的画面。
可是,这会儿她只会不停地说,叔叔阿姨,多保重身体。
我们离开的时候,看见进来时就在一旁烧纸的女孩还蹲在那里。
没有听见她哭,却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是颤颤巍巍。
另外有一个女孩进来帮她的忙。
我们认出来是乔然然。
但除了悲伤,在那种场合谁还会流露一丝一毫其他的情绪?
贾洋、图鲁鲁等一班男生,都在跑前跑后的帮忙。
直到潘易火化下葬的那一天,贾洋才来找我。
他站在我家门口,说好几天没洗澡了,浑身上下都很脏,可以进来吗?
我到现在还能想起来他的样子。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睁不开,那么疲惫,那么真实,却是我很爱他的瞬间之一。
他一言不发地吻我,然后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抱着他,感受到自己比他还要支离破碎。
“人生太无常了。”
贾洋醒来后说了这样一句。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知道么,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然后进了巨大的炉子,最后只留下一堆白骨,连是不是他都很难辨别。”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我不由自主地念出这段。
贾洋摸摸我的脸,“你在说什么?”
我也摸着他的脸,“人都是会死的。
意外,疾病,灾害,等等,都会轻易的带走我们。
活着,以自己的方式纪念那些不在场的人,做我们能做的事情便是了。”
那时我们只有18岁,总觉得离开我们的人会更不幸。
可是像潘易那样,永远停留在18岁,再也不用像我们中年人操心掉发秃头,也不用再去去品尝人生的艰辛苦涩,其实未尝不是一种领悟。
那时我们只有18岁。
拥抱着对方的身体,仿佛就可以渡彼岸,见永恒,暂时地逃避对人生的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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