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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开始是叫的无比嚣张,无比高亢,落幕时分,却带着满满的静默,满满的反思的神武军第一届全军大比武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没有人敢到陈季常这个总裁判长这里问什么谁输谁赢的问题,关于输赢,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么重要。
王韬被木刀狠狠地砍在了肩膀上,吊着胳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多话了,相反,更多的时候,他开始去沉思。
至于杜谦,本来就有些阴沉的性子,这个时候更加的阴沉了,比赛的胜利,似乎对他一点儿的正作用都没有,胜利,却也成了他郁郁寡欢的一道促成剂。
整个神武军似乎都感受到了这种诡异一样,每个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来自指挥使大人的训令。
签事房中,已经收了几天小假,又一颗心思全部收回到军营中的顾同也在沉默中独自思考着,他能感受得到来自全营近万只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这里,在等待着自己这里,每个人都希望能够从自己这里得出一个答案,一个关乎大比武的结果出来。
而这也正是他自己正在思考、正在沉默的原因。
一个本该是一场很简单的考校,纵使会有陈季常说的那么多的好处,可是,也不应该是现在的这种造成全军沉默的原因啊?可现在,却真的成了造成近万名热血男儿沉默的原因。
任谁看见步兵战队死战到最后没有投降、没有退缩、没有害怕这样的步兵精神不钦佩?因为钦佩,可是钦佩的是失败者的这一方,所以,没有人说话,他们是在用沉默表达着这种钦佩。
任谁看见骑兵战队获得了胜利,那种冲杀,在箭雨的打击中犹不退缩,犹勇往直前,谁人安能不服?本该是为胜利者的他们鼓舞欢欣,可是,看着那已经跌倒在地的‘死’者,哪个能高兴得起来?活着站到了最后的一百多号人笑不出来,指挥出这场胜利的杜谦笑不出来,带头冲锋到最前,最为勇猛的三娃子也笑不出来,因为,他们的胜利是踩在地弟兄们的肩上取得的。
哪怕是没有人责怪他们,可是内心之中怎么能好受?他们说不出来,笑不起来,比武场上兄弟们最多只是受伤,可是战场上,那么三百多人的死亡,换来的是他们一百来号人的胜利和荣耀的话,他们宁可不要。
这就是战争,虽然只是模拟战争,可他就是这样的残酷。
顾同觉得自己这一刻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比巨大的迷宫一样,身后,就是九千多人的神武军战士,这些人里面有自己熟悉的陈季常、符虎、罗通,有萧成、陈平,有新晋的军官之星王韬、杜谦,然而更多的是平凡普通,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留给自己的普通士兵。
是自己用每月半两银子将他们拉到自己的营帐中,可是自己却不能避免让他们在战场上都活下来,甚至,这些人会像步兵战队一样,全部死去,好一点,那就是骑兵战队的翻版,死一大半,活一小半,总归是要有那么多的人死,那么多的人丢性命,甚至是作为这支部队指挥者的他,也丝毫不能例外。
顾同不想死,打心底里不愿意,因为失去了一次生命,他懂得生命的珍贵,二次重生,他不相信这样的奇葩事件还会再来,他的命只有一次。
这个世界,还有他眷恋的人,值得他珍惜在乎的人,自己的妻子——芸娘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他答应了王仁杰的,在当初坐上全军统领这个位置的时候,在秦岭雪山之中,他就答应了王仁杰,说什么也要尽量的护全这些战士们的生命,还要在有朝一日,帮助北地中国,百万千万的汉人不再受到欺凌压迫,他答应过王仁杰的,可是当这样的一场比武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答应是那样的没有实用。
如果说一次战争就要全军战士损亡十分之八甚至是十分之久乃至全军覆没,那么自己凭什么来做到对王仁杰的答应?战士都没有了,他们的父母失去了孩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家庭失去了支柱,那么有拿什么来做到守护北地中国百万千万的汉人家庭?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困扰着顾同,他觉得自己在这个迷宫里面越陷越深,而出口处的光明,却是一丝的都不能看见。
黑暗,萦绕着他的一切。
甚至,他能感受得到,想象得到,不久的一天,自己也会死去,死在战场上。
他没有自信,可以带着这些人在乱世之中活命,女真铁骑他没有干得过的自信,宋人军队,他不想同是汉人,干戈相对,西夏党项人,那样的兵力,百多年的传承,就凭自己这样的一支新建之军那也是没有任何优势的,至于铁木真麾下的蒙古铁骑,他现在想都不敢想,能横扫亚欧大陆的蒙古铁骑,可能只需要一个冲锋,自己这些人就全都会成了刀下、马蹄下、弓箭下的死鬼。
他还在迷宫之中挣扎着,想要跳出这样的一个怪圈。
这个时候,什么穿越者的身份,什么比别人多通晓千年的历史进程,一点儿的作用都没有了,强力面前,一切,总是那么脆弱。
跑得累了,他就坐下来休息,他坐了下来,身后的九千五百人的神武军将士也都坐了下来。
每个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等待着自己做出前方的抉择,目光中透露着那样的坚决、信任,仿佛前面就算是火海、是刀山、是地狱,他们也不会对自己的抉择产生怀疑,甚至,只要自己的一个命令,这些人就会毫不犹豫的跟着自己去死。
渐渐的,在这样的一种目光中,顾同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种明白是陈季常对自己说的头狼法则,是王仁杰病榻上的托付和叮嘱,是自己曾经说出的誓言定要完成的一种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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