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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昏昏沉沉,已经快要黑尽了。
他在凉床上翻了个身,半坐起来,单手撑着窗棂,瞧见天边的红云堆积,隐约透出模模糊糊的光,槐树上长满了绿叶,葱茏繁密,风一吹过,簌簌作响。
已是盛夏了。
乔玉是春日杏花开时的生日,他在东宫住了三年,又在太清宫过了六年,这已经是他在宫里待的第九个年头,他也从九岁长到了十八岁。
除夕在床脚趴着,一听到床上的动静,踮着脚跳进了乔玉的怀里,它是只正当年轻力壮的猫,被乔玉养的和他自己一个脾性,又爱娇又爱猫,折腾起来没完没了,乔玉被它闹得清醒起来,笑着去揉它的小肚子。
景砚推开门,走到乔玉身边,坐在床沿边,伸手抓住了他露在被褥外头,赤.裸雪白的脚背,不经意地皱了眉,“怎么这么凉,又踢被子了吗?”
他们在一起住了六年,几乎都亲密成了一个人。
乔玉还是很怕痒,止不住地挣扎,眉眼一扬,睁眼说瞎话却毫不脸红,“哪有,我有那么贪凉吗?睡觉的时候被子都盖的严严实实的,殿下都没看见,就污人清白。”
景砚偏头,打量的目光全落在了乔玉身上。
和九岁时第一次见面不同,和十二岁时的再重逢也不一样,现在的乔玉长到了十八岁,他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已经完全长开了。
乔玉依旧很白,与小时候相比,下巴尖了些,眼睛却越发圆了,小鹿似的,大多时候都是湿漉漉的。
兴许是才睡醒,又太白了的缘故,眼角洇着一层隐约的薄红,瞧起来又温柔又多情。
他肤白,长发鸦黑,大约是太过纯粹,反而显得有些寡淡了,不过嘴唇是红的,那颜色太鲜亮,与皮肤相衬竟有些突兀。
可只要他半阖着眼,只要他望着什么,望着景砚,眼眸里就似乎有柔情的光流淌,有十分的漂亮,十分的动人。
景砚看了他许久,并不移开眼,片刻后才松开手,慢慢道:“捂热了,别再拿出来了。
这几日该下雨了,别以为夏天就不会生病,热伤风要更难熬些。”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这几年乔玉已经不怎么生病了,他装成个小太监在宫里待久了,瞧见过很多太监宫女一旦生了病,就被扔到西北角那一处的偏房,不管不顾,生死由命,他就不大敢生病了。
凉床是乔玉求着景砚搭的。
每年盛夏的时候烈阳灼灼,暑气蒸腾,典给署却将太清宫冰块的份例全私吞了。
冬天没有煤炭能冻死,夏天不送冰块来顶多睡不好觉。
乔玉年纪小,耐不住热,景砚在他屋子背阴的窗边搭了处凉床,开了窗,凉风习习,还算得上凉快,景砚怕他贪凉,还是铺了层薄褥子,又做了个枕上屏风,覆着的薄纱上画了枝桃花,点缀了几抹红,是乔玉的手笔。
乔玉无聊的紧,他瞧了一眼天色,提议道:“还不到晚膳的时候,要不我们下一盘棋好了。”
太清宫冷冷清清,就这么大地方,乔玉又不是小孩子了,和小时候似的满地跑,大多时候就练练画,有时候也同景砚下棋。
乔玉的棋也是景砚教的,他只和景砚下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反正从未赢过一局。
他有时候太想尝尝赢棋是什么滋味,又不想让对手放水,求了景砚小半天,景砚拿他没办法,开局让了他好多个子,最后还是没输成。
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输赢,纯粹是喜欢同景砚一起打发时间罢了。
果不其然,乔玉输了一局又一局,输到最后都红了眼睛,不在乎是一回事,输过了头是另一回事。
天已经黑了,到了晚膳的时候,景砚要收拾棋盘,下床去端饭菜,被乔玉一把揪住了袖子,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耍赖不许赢家走。
他道:“哪有赢了就走人的道理!
不许走,再来一局。”
景砚偏过头,他身量高,腰背也比乔玉长得多,将乔玉整个人看的一览无余。
夏天太热,乔玉只穿了一身薄衫,青翠的浅绿色,领口半开,雪白且纤长的脖颈全露在外头,白的几乎要发光了。
景砚好半天才移开目光,眼底含着笑,撑着额角问他,由着他无理取闹,逗弄道:“那要怎么办?再来一局也是你输我赢,有什么意思。”
乔玉出离得愤怒了,他不知道原来太子这么瞧不起自己,想了小半天,才想出了个主意,“那就打个赌好了!
定个赌注,总有意思了吧。”
景砚起了兴致,慢条斯理地问:“那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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