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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了小片刻,景砚却忽然皱眉,挥了挥手,止住了萧十四的话,侧耳听外头的声音。
虽说窗户被封死了,但到底还看不到的缝隙,景砚能听到不同于落雨的声音。
是乔玉,他正在唤着景砚。
景砚一怔,三两步走到门前,立刻打开门,朝外头走过去,迎面便是一路找寻过来的乔玉。
他只穿了一身中衣,头上搭了件外套,连鞋子都没好好穿,脚跟有一半露在外头,也没有撑伞,从头到脚都被淋湿了。
因为没有光亮,景砚也不太瞧得清,他偏过身关门的瞬间,乔玉已经不管不顾地扑过来了。
他方才自睡梦中惊醒,旁边空无一人,甚至连一点余温都没有,灯架上左右挂了四盏纸灯笼,挂钩上的玻璃灯正在燃烧,整间屋子亮的仿若白日,乔玉却害怕极了,因为能让他安心下来的并不是光,而是景砚。
他将自己团成一团,心里想着,睡前和自己约定好了的太子去了哪呢?
乔玉等了一会,他觉得已经等了好久好久,景砚却还没有回来,心里怕得要命,止不住地流眼泪,又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去,随便揪了件外套披上,也顾不上外头的风雨,径直出去找景砚了。
雨下得很大,外面暗的几乎什么也瞧不清。
乔玉摸着墙壁,将前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便将外套搭在头上,冲到了雨里,顺着自己也认不清的小路摸到了后院,误打误撞之下,才到了这个小屋前头。
直到见到景砚,他要紧的牙关才松开,一下子哭出了声,小拳头没忍住锤了一下景砚的胸口,但也是轻轻的,没舍得用力似的,像是恶声恶气,其实还是抱怨般的撒娇,“不是说好了要陪着我的吗?怎么我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怎么找,都没有……”
景砚强硬地将他半抱到漏雨的走廊中,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一边轻声哄着他,“是我的错,没有做到答应小玉的事,哭一哭就好了,别还害怕,也别难过。”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乔玉的眼角洇着薄红,眼泪水不断从眼窝处溢出坠落,他哭成了一团,不再如同往常一样柔软顺从地伏在景砚的怀里,而是很僵硬,大约是是很想贴近的,但又勉强撑直了脊背,似乎很轻易就能被折断。
那那深深浅浅的呜咽声被雨水落地的声音淹没了,仅仅只有景砚和乔玉两人能够听到。
乔玉不该这个时候醒过来的,饭菜里下了安眠的药粉,他从未吃过这些东西,毫无抵抗力,本该一夜无梦,安眠到天明的。
可他在梦里十分害怕,似乎能够感应到景砚不在自己的身边,一下子惊醒过来,身旁谁也没有。
他的心脏仿佛被揪住,呼吸急促,越来越快,几乎要将自己压垮了,就如同被得福得全他们抓住,脸上覆盖着桑皮纸时一般的害怕。
直到现在,乔玉知道,在他看到景砚的那一瞬间,自己才缓和了下来,从生与死的边缘解脱。
景砚深吸了一口气,将乔玉湿透了的外衣扔在一边,披上了自己的,十指温柔地抚摸着乔玉的后背,把小傻瓜强行抱在怀里,任由着他流泪,只有贴近的动作,不再解释。
过了很久,乔玉已经将景砚身上的衣服全都浸透了,浑身才放松了下来,完全软在他的怀里,一点也没有往常的理直气壮,而是细声细气道:“殿下,我害怕。”
乔玉怯生生地扒着景砚的衣服,雪白的皮肤近乎透明,朝景砚撒着娇。
他还不知道景砚已经知道了那事,甚至已经解决了,以后再无后患,还试图说谎话,结结巴巴地哽咽着,“我,我就是今天跌了一跤,太疼了,殿下,殿下说要好好哄我,半夜又不见了,怎么这么讨厌,真是讨厌。”
兴许是因为在景砚的怀里,不再害怕了,越说到后头越理直气壮起来。
景砚见他放松下来,还有闲心同自己说谎,却顺着他的话道:“是的,真讨厌,比你大这么多,还说话不算数,应该要和小玉道歉,还要赔礼道歉。”
乔玉一呆,即使他平常无理取闹惯了,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脑袋,“……也没有讨厌啊,殿下可好了。”
他觉得今夜的太子格外温柔。
景砚眼底含笑,终于将乔玉整个人抱起,打算朝屋内走去,哄弄着他,“一点都不好,特别讨厌,明天还得给小玉送礼物,才能原谅我。”
他向前走了两步,眼角余光能瞥到从屋内渗透到院子里的鲜血,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半点不露痕迹,就如同他的温柔,皆隐藏在深沉不见底的黑暗之中,除了本身就发光的乔玉,谁也瞧不见。
回到屋子里,景砚原想去烧个热水,却被乔玉拼命揪着,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好用方才的冷水洗了毛巾,将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乔玉擦了个遍,自己也用冷水将不留心沾上血渍的头发冲了一遍。
待他再回到床边事,乔玉捂在被窝里,已经又睡过去了。
这是他的光。
景砚望着乔玉轻轻颤抖的睫毛,忍不住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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