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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行都司历来很穷,这里靠近藏边,路途崎岖难走,山多地少,不用说都府,就是嘉定州那边也比这里的出产要丰饶得多。”
越西关派来的一位向导介绍说。
这位新的向导不是行都司的原住民,而是成都人。
他小时候跟着父母逃离川西平原,先到嘉定州,然后又来到四川行都司,最后在越西关找了一份看守烽火台的差事。
他说:“弘光年以后,都府、chóngqìng战乱不休,当时站在嘉定州上往北看,三江上每天都有大批的百姓扶老携幼地南渡,却没有一个北渡的,那都是从川西逃难来的百姓啊。
本来西贼和官兵都是看不上嘉定州的,在他们眼里只有都府。
但一来二去,两边杀个不停,把都府的人都杀光了,没死的也都跑光了,官兵和西贼就开始争夺嘉定州,官兵征兵征粮,西贼也拉丁搜粮,老百姓不缴粮食,西贼要杀官兵也要杀。
无论是西贼还是官兵,谁都没本事把另一派打跑,所以百姓就要被两边来回杀,当时三江上每天都有浮尸从大佛前漂过,rì夜不休。
没办法,百姓就翻山越岭来到这行都司逃难。”
指着邓名刚才看到的那些零散田地,向导告诉他:“本来这里没有庄稼地,都是从都府和嘉定州逃难来的百姓到了这里以后开垦出来的。”
邓名看到田地里并没有人耕种,向导给他解释了这个疑问,一看到有军人模样的人经过,百姓就会逃到山林里躲起来,这都是过去在成都和嘉定州磨炼出来的,凡是没养成这个习惯的人,不是被征粮队杀了就是被路过的军队当夫子拉走了。
经常有那些孤儿寡母在亲人尸体旁痛哭,类似“某家的丈夫早上告别妻儿出去种地,接着就音信全无”
的事情也反复发生,听得多了,耳朵磨起了茧子,再迟钝的百姓也都变得和野兔一样的机jǐng。
“还有很多百姓向西翻过大雪山,一直去了那边。”
这个向导的话很多,问一句他能答十句,他指着更远的西部山区,那里是川边、藏边的高原地区:“最近几年回来了一些人,幸亏行都司这里实在是太穷了,西贼和官兵都提不起jīng神到这里打死打活,百姓们看官兵和西贼没杀过来,一些逃走的人就先后回来了。”
这个越西关的烽火台看守人属于川军,也就是他口中的官兵,不过在他的言谈中从没有流露出对川军的丝毫尊敬。
李星汉的脸sèyīn沉,显然对这个川军同僚把官兵和西贼相提并论很不满,不过邓名已经几次悄悄提醒他不要对这个向导发作。
“行都司的驻军,平rì和这些百姓的关系怎么样?”
邓名觉得他们应该会互相照应,比如这个向导看守烽火台是为了混碗饭吃,不是李星汉那种世袭的军人。
“我们以前是从川西逃难过来的,老百姓对我们还好一点,但也防备着我们。
行都司这里不少户人家已经是寡妇顶门了,她们的男人不是被杀了就是抓丁抓走了——估计也死在外面了,尸骨有没有地方掩埋都不知道。
这些寡妇辛苦养着孩子,更像防狼一样提防着,生怕把她们半大的孩子又抓丁抓走了。”
据向导说,上次刘文秀有意经营建昌,消息传出,把这里的百姓吓得不轻,以为又要开大战了。
不是以前有人翻山去过川边、藏边吗?百姓们扶老携幼互相照应着,由那些从西边回来的人当向导,翻山越岭逃离了行都司。
过了一年看看没什么动静才又陆续回来。
向导的话让邓名无言以对,半响后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也好,鞑子说不定会进犯建昌,鞑子非常凶残,乡亲们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鞑子啊,很凶残么?”
向导没有见过清兵。
“是啊。”
邓名答道,随便讲了几个例子,比如清兵在江南的暴x行以及在广东的屠杀。
“嗯,不过在四川,鞑子是比不上官兵和西贼了。”
向导并不怀疑邓名讲的故事,但他听完后给出了这样的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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