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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说,“别挖了。”
&esp;&esp;赵蘅没有理他,奋力埋下身去,想要抓出颓墙下的一块墨砚,手臂被木刺划得鲜血淋漓。
&esp;&esp;傅玉行不想看她这种刻意自我折磨的姿态——以惩罚自己为手段,以愧疚为媒介,惩罚她试图报复的人。
本质还是一种失去理性不顾后果的赌气,他有什么好关心她?
&esp;&esp;可他还是一把抓起她的手,低声道:“别挖了。
你不顾着自己,也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esp;&esp;“孩子”
两个字似乎是什么极陌生、陌生到让人茫然的字眼,赵蘅微微一顿,扭头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半晌,才道:“孩子已经没了。”
就在她听到玉止死讯的那一天。
&esp;&esp;傅玉行仿佛被人当头击中,整个人木立在那,脸色苍白。
&esp;&esp;最后一道城墙也被击穿,轰然倒塌、溃败,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esp;&esp;赵蘅捡起那块墨砚,踉踉跄跄站起来,转身离去。
&esp;&esp;走出几步,她停下来。
&esp;&esp;忽然转身将手里的墨砚狠狠砸在他身上。
&esp;&esp;她冷眼盯着他,用一种挖心刻骨的怨恨,狠狠道:
&esp;&esp;“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esp;&esp;“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esp;&esp;风吹过高处,漫天灰烬在残阳里闪烁着点点红光,两个人影都被勾勒得无比渺小。
&esp;&esp;一场大火把傅家祖宅连着账本烧个干净,她本打算靠这栋宅子和回收欠款,至少还能留住药堂的几间铺面,将来总有东山再起之日,可现在连这最后的退路也没有了。
&esp;&esp;傅家再不是能安身之地,赵蘅把下人分批遣散,能安排去处的便替他好做安排,不能的也给一笔钱,从此各自营生。
小春随父母离开时,泪眼汪汪,三步一回头。
常年服侍婆婆的刘妈妈本欲随她跳井,后来被她远方行商的儿子来接走了。
薛总管则是她好劝歹劝,最终再三磕头,跪辞而去。
&esp;&esp;一日一日,一个大家渐渐地都散了,只剩了她一个人。
&esp;&esp;赵蘅用针线缝了一本账簿,把剩下没有清还的债务记在一起。
宣州街头的老百姓总看到她每天到处登门,到当铺抵押、给债户送钱、到药铺清算。
&esp;&esp;傅玉行每天跟在她身后,不敢靠近,但也不会离开。
他像一道清瘦的幽魂,衣衫单薄,面容沉默,一点都看不出曾经那个迎风弄月纨绔子弟的影子。
路上偶尔有人朝他丢石头,他也从不反击。
&esp;&esp;赵蘅没有理过他,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只当他不存在。
&esp;&esp;那本账簿上,最大的债户是刘凤褚。
&esp;&esp;刘凤褚半醉半醒躺在一座巨大的百鸟朝凤云母屏风前,吃的是珍馐佳酿,听的是靡音入耳,旁边还围了一堆盛装浓饰的美人替他布菜拭嘴。
&esp;&esp;面对一身素服坐在堂下的赵蘅,他嘴上虽客气,实际连身子也没有动上一下,一副轻浮散漫之态。
“傅家娘子,当初我是看在傅家急难临头才出资帮忙,我也知道如今你一个妇道人家持家承揽很不容易,所以已经将债款一拖再拖,你看这些时日傅家日日有人催债,我什么时候上过门?可你现在还要上门求情,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再怎么样,你也该替我考虑考虑,我虽有些钱使,却也不是专做善事的人。”
&esp;&esp;赵蘅端坐原处,回道:“刘公子,你我都心知肚明,傅家何时同你借债?当初是你收买了其他药铺掌柜,让他们让债于你,才有今日局面的,为的就是为了能要挟牵制傅家,这早已是刘公子你的惯用手段了。
恐怕从假药开始傅家遭遇的种种混乱,都少不了刘公子在背后推波助澜,你又何必这时再来装糊涂。”
&esp;&esp;刘凤褚被点破,也就笑笑,挥开婢女,绕步到她跟前,“傅家娘子真是冰雪聪明,这么聪明的人,浪费在傅家这潭死水里倒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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