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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来水心这里坐时,常之霖总觉得她婉转媚人,今日却仿佛失了不少颜色。
托常之霖关照,水心独自居住在一个院落里,此院布置得极有情调,精心修剪过的翠松,均匀细致的黄沙地,黄白相间的晚秋菊,依山傍水,自成一格。
水心本人则穿着白色的夹衫与暗红色的外披,秀发松散地在尾端束着,斜搭在肩上胸前,看起来妩媚又清纯。
如此美好的佳人说了些什么,常之霖全然没有入耳,沈娡那浅青色的袖裾宛如有了生命,缓缓的,咻咻的在他胸膛上拂过,占据了他全副身心。
常之霖仰卧在榻上,用纸扇遮住脸,嘴角带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水心弹筝,心思则飘至了别处。
太子去了莱仙山代帝祭天,出任礼官的不是他的心腹,而是三皇子殿下的人。
虽说今上因病长久不理政事,但这其中有没有他的意思,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沈令一派半点风声都探不出来,自己这边的为首者又过于急切,完全不是成事者的模样……
常之霖心中略微烦躁,忽然沈娡的脸又浮现眼前,使他得到一点莫名的安慰。
看她的衣饰和婢女的装扮,显然出身不会太高……然而,那有怎样呢。
他风流之名满京都,所来往者不乏名门贵胄,其中甚至还有某王妃与大族宗妇,那些女子大多高傲自矜,即便是刻意逢迎也丢不下架子,种种做派总让他想起自己虽有万贯家财,母亲高贵,去世的父亲不过是个四品地方官罢了。
观如今局势,自己将来难免也是要被贬至其他郡去做一个不上不下的官吧。
见面三分情,那时,这些迷恋他的女子们又有几个会痴心追随呢?逢场作戏,并不是只有男人才会的。
贪嗔痴,爱恨纠葛,不过如此。
如果是她的话……
常之霖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轻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今天是怎么了,不过是个一面之缘的小美人儿,竟惹得自己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和妇人何异?
水心看出常之霖的心不在焉,弹了几个曲子便巧妙地送客了。
常之霖深觉此人知情识趣,嘴上也不说破,调笑了几句后便悠然离去。
回宅邸后,常之霖枯坐了一会儿,本想去和母亲说几句话,怎奈老夫人修佛多年,已然不是这尘世中人,母子间的情分也日渐生疏,想开口也不知从何谈起。
最终,他还是命人摆宴下帖,并叫来相熟的歌伎暖酒。
这府邸原是一位落魄宗亲的财产,那宗亲和今上已出了五服,又因为人愚笨木讷不懂钻营,眼见地落魄下去,以致变卖祖产,搬到其他郡去了。
常之霖入京述职,可巧补了缺,便接手了此宅院。
宅院易主后,第一件事便是大肆翻修。
他斥巨资将旧房舍翻造得华丽大气,买地推墙,购置周围闲散民居,端得是焕然一新。
携母亲正式入住后,常府几乎夜夜歌舞笙箫,与之前的冷寂萧索相差十万八千里。
常府的宴会远近闻名,没一会儿狐朋狗友皆来捧场。
除去同僚,邺安七子也来了三位,众人簇簇地坐在后院里,兴致高昂地大声谈笑。
蔡侍御史素来与常之霖交好,见他如此好兴致,派家奴送来四盆罕见的雪菊助乐,常之霖重赏了来人,叫家仆把花摆放在木架上,以方便众人享用宴席之余观赏。
歌伎皎皎调弦试音,启朱唇,做出千种风情唱了个小曲,博得掌声一片。
一位想要讨好常之霖的门客竭力称赞:“娘子清音曼妙,堪称玉喉!”
皎皎冷笑道:“玉喉?我可不敢触那个霉头。
戊园前阵子轰轰烈烈捧一个歌者,也道是千载难逢的玉喉,不照样喝醉酒掉进湖里了么?可见有什么东西过于好了,反而不长命,老天爷也嫉妒呢。”
旁边另一个歌者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却丝毫不在意,笑嘻嘻轻拢慢捻抹复挑,声音也忽高忽低,时近时远,撩拨得人心直痒痒。
“今天娘子带了哪位姐妹来?”
“哎唷,差点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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