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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无奈,扯出汗巾擦脸,微一转头,见她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前一刻还张牙舞爪,这会儿又一脸娇嗔,女孩子变脸之快真是堪比六月天儿。
收拾干净头脸,顾承好脾气的笑了笑,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反正十岁前,我日子过得挺舒坦,后来才不一样的。
家里就剩一根独苗,都指望着我上进。
父亲每日必问我功课,玩儿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
他语调平实,只是夹杂了一星微不足道的遗憾,她却不禁有些疼惜那个小男孩,可嘴上仍不忘了调侃,“功课做得不好,想必没少挨板子罢?”
他立马摆首,“哪儿啊,我学东西一向又快又好。”
得意的劲头瞬时溢于言表,“当然是因为记性不错,那会儿学里先生,还夸我是过目不忘。”
那是他聪明,绝不光是记性好!
可这人非要自谦,说话总要留些余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估摸也是十岁之后的事罢。
“有什么用?学问再好也没人赏识。”
她是真心为他觉得落寞,“要我说,这样的朝廷迟早得完。
有品行有才学的人得不到重用,满朝文武都顾着盘剥搜刮,一个个乌眼鸡似的,心心念念保的不是黎民社稷,只是自己头上那顶乌纱。”
说完忿忿的抓起方才凶器,揪着那上头的香菜叶子,他笑笑,顺手从她膝上拿走那可怜的香菜杆儿,“学问是自己的,旁人夺不去,更不必期待谁来赏识。
反正存在心里,记在脑子里,总比不读书不明理强些。”
其实有句话他没好意思说,他的品行学问,旁人赏识与否根本不重要,有她愿意赏识就尽够了。
只是她提起了朝廷两个字,他不免又想到那桩搁置许久,却甚为棘手的事。
酝酿了半天,顾承终于试探着问,“咱们还是说说你,日后是怎么个打算。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说实话,这事凭你自己,恐怕不是那么好办。
我的想法未必对,不过是建议,你权且听听。
要是将来能找个稳妥的人,最好心里有安邦志,自己又有能耐手段,依靠着这样人,兴许最终还是能成事。”
话说完了,她没了回音,一双眼睛定定看他,虽无愠色,却也没了暖色。
“我是觉得女孩子……”
他转过脸不瞧她,期期艾艾的补充道,“能嫁个肯帮你的人,总还是强过自己孤军奋战。”
沈寰冷笑了一声,反问他,“依你的意思,女孩子就该依附男人?还是说,女孩子长得好点就该好好利用,迷惑住男人,好让他为自己办事?”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想法本身就够让他汗颜的,好容易鼓起勇气跟她言说,又被她回复的这么一针见血。
可他一想到将来她要做的事,心上就像被钝器慢慢割过一样疼,她不该活得那样危险,她该过安稳富裕的日子。
顾承踌躇难言,想劝又不知该怎么劝,他本就不是舌灿莲花擅于言谈的人,这会儿憋得愈发难受,只觉得沈寰句句话,都是把路往死里堵,自己的一腔关切闷在胸口发作不出,急得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他在这厢拧着眉,沈寰早瞧得一清二楚,利落的摘下自己的帕子,甩给他,“擦擦汗,今儿是大年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抢上饺子呢,用得着急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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